Ending Pose

※二創；妖夜綺談/雛鶚與其老師（現啪囉）

　　「──那麼，請您在此稍待片刻。」

　　攝影助理留下這句話便帶上門離開，門板「喀嚓」一聲闔上，雛鶚這才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浮於皮膚表層的緊繃感隨著鬆懈的肩膀一併解除。能夠獨處的空間使他自在許多，壓抑許久的渴望趁機強烈主張。

　　好了，逃吧。

　　這是目前他唯一的指望唯一的想法。

　　至今仍然沒什麼實感。平時鮮少穿戴的正裝僵硬地束縛手腕與頸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正襟危坐，反倒帶有幾分漫才藝人式的滑稽感。

　　這份反差一再提醒雛鶚：都到了這個地步，眼見是騎虎難下。

　　好吧，總之先冷靜一點……頭腦冷靜才有辦法好好思考。

　　據說焦慮時仔細觀察週遭有助於緩和情緒，於是他深呼吸幾次，重新認知自己所在的這個空間──大致上算乾淨，不過陰影處稍許灰塵，雖然用布幔遮掩，角落堆疊的收納箱應該是攝影道具，認得出來的有番傘、酒瓶、寶劍、法杖、步槍……等等等等，不難看出這間休息室兼具倉庫功能。

　　這裡有一張梳妝檯、一張長型工作桌，兩張椅子，除了自己正坐著的這張四腳折疊椅外，另外那張是方便人員移動的滾輪椅。窗戶外面是商辦大樓，兩棟建築挨得很近，可能是避免窺視，工作室用複製畫板擋住玻璃（不會有消防法規相關問題嗎？）。

　　有一面大到令人心煩的全身鏡。一扇門，打開直走右轉再右轉可以前往電梯間，但會在眾目睽睽下成為現行犯。一束立在竹編容器裡的捧花，花型碩大的紅玫瑰嬌豔芬芳，相當符合那個人的喜好。

　　雛鶚唇邊不自覺泛起一抹苦惱的微笑……果然還是，逃跑吧。

　　就算必須掰開那幅畫也要破窗逃生。

　　

　　事情得追溯到幾週前、也就是那場星空下烏龍的幾週後，踩中求婚陷阱的結果就是有一大堆待辦手續等著籌備，同時日常工作依舊不可避免。

　　那個下午，他跟同居人各持型錄各據沙發兩端研讀。

　　愛說話的同居人滔滔不絕，興高采烈地分享諸多品牌的特色差異，而雛鶚正忙著精算各家超市的雞蛋、牛奶與衛生紙價格，哪家更經濟實惠、採購條件、路線與時間，在這個錙銖必較的主婦戰場裡全都馬虎不得。

　　「雖然西式的也不錯，果然還是傳統的樣式比較好吧？」

　　「你們家看起來就是和風派的，小鶚、小鶚你覺得呢？」

　　當時他正好發現一項蹊蹺之處：乙超市衛生紙價格看似最漂亮，實際一袋裡的數量僅有十入，甲超市價格高卻是十二入……太陰險的消費陷阱！有必要更進一步研究一包究竟各自是幾抽衛生紙！

　　眼見進入尾聲的精算工作必須推翻重來，雛鶚邊手寫筆記、邊操作手機建立表格，一時沒聽清楚前後文還被連連追問，只好隨口便答。

　　「呃，我覺得普通的就行了。您喜歡比較重要。」

　　「噢寶貝，Baby……我的甜美Honey小貓咪──」

　　不知為何他的同居人突然感動不已，撲過來又親又抱，雛鶚勉強空出一手推開對方的臉，渾然未覺自己敷衍的回答是間接同意了什麼。

　　等他察覺不妙，一切都來不及了。

　　於是由同居人兼男友兼伴侶（是的，他們結婚了。）主導的婚紗攝影沙龍如火如荼地進展。既然是那個人的喜好，便將不計成本、不顧一切追求成果的質和量，不論西式和風異國風情或熱門迷因都將輪番上陣。

　　好幾次他試圖勸阻對方，照片只是留念而已，無須如此鋪張浪費。

　　素日算是隨性又好說服的同居人難得倔強：

　　「只是拍照又不是辦很多次婚禮，還好吧？」、「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事！很有紀念性，很需要儀式感！」、「小鶚忍心看著年輕貌美的優質男友老了之後，回首過去只剩呆板的證件照，沒有專業團隊攝影的照片來紀念曾經的帥氣嗎？」……最後根本是撒潑打滾吵著「不管啦，別人家都有耶！我們家怎麼可以輸！」

　　……唉，好的。我答應您。

　　當時他嘆的氣比剛剛還大口。

　　無奈之下，雛鶚同意這場幾乎能說是Cosplay大賽的規劃，折衷條件是可以維持每組主題，但必須減少拍照總張數。

　　伴侶兼前男友兼永久同居人開心地摟住雛鶚上下蹦跳，地面振幅之大，令他由衷慶幸住家是獨棟而非公寓，不必擔心遭到樓下鄰居投訴。

　　然而對方誤解了他的憂慮，中氣十足地拍著胸脯掛保證：「不要怕，全世界最帥的新郎剛好是你老公，我們一定會拍出史上最讚的結婚照！」

　　──就是您這個樣子才是問題所在。

　　雛鶚五味雜陳地注視他的同居人。

　　「總之，請您先把我放下來。腋下很痛。」

　　再怎麼怪力也別把快一米八的成年男子當獅子王舉好嗎。

　　時間拉回現在，做好心理準備的雛鶚轉開門把，打算逃到洗手間，利用尿遁拖延接下來的拍照環節。萬萬沒想到開門即受死。

　　門板從反方向被大力推開，他剛錯愕地抬起視線，恰巧與來者四目相對──那閃亮登場的快樂帥哥差點害他被閃瞎眼睛。

　　「抱歉，讓你久等啦──」

　　就算撇除一切情感濾鏡、單用世俗眼光來看，本身條件已經相當英俊挺拔的西洋男子，經過專業梳化打扮，配上凸顯王子氣質的潔白西裝，貴氣瀟灑得令人感到有點生氣的程度。他就知道會這樣。

　　「畢竟是一生一次的機會，為了多試一些變化，吹造型多花了一點時間，這樣夠帥嗎？嘿嘿。」

　　明明是自信洋溢的性格，此時罕見地顯得有些羞赧、手指甚至不安地搔抓臉頰……全都，全部好看到讓人眼睛刺痛……太過耀眼了。

　　

　　嗚呃──

　　雛鶚由衷發出喪屍般的痛苦呻吟，雙手摀住皺成一團的眉毛眼睛蹲下。

　　「啊啊啊眼睛、眼睛……」

　　「不──不不不、不要緊吧？怎麼回事……巴、巴魯斯！」

　　所愛之人手足無措地關心自己的模樣固然令人欣慰，而那句無比強大的魔法咒語，更是讓噗哧笑出的雛鶚炸裂腹肌，好一陣子才找回狀態恢復正常。

　　當攝影師到場，兩人東倒西歪的笑鬧像極酩酊大醉的狂徒。獲得什麼靈感的製作方內部臨時協調，取得委託人同意後，現場臨時多追加一組照片。

　　命名為：酒精神燈與宿醉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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