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tittle. 5
用拇指按在掌心的紙條被汗水暈出細微的墨痕。
有著異國風情的木造屋舍勾勒陰影,寅太郎手背抹過額汗,暫且待在陰涼處重新辨認方向。
東之國的大魔女與人類一同生活,開了一家點心舖,隱身在小鎮裡。
很有趣吧?明明是厭惡人群的東方魔法使。
當時這麼向他介紹的人隨手從口袋掏出廣告紙,被揉過的薄紙即使攤平也滿是皺摺,對方沒帶筆,便脫掉手套沾了些餐館的醬汁,就著餐桌寫寫畫畫。即使想著不需要,地圖還是被他折好收妥,度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待他想起這段往事、需要這份地圖時,紙張已經變得更薄且脆,字跡變得更淺,曾經滋味濃稠的沾醬只餘下淡淡的食物氣味。
寅太郎是首次造訪這個城鎮,房舍隔著一定距離興建,人們亦像磁極相反的磁鐵般彼此迴避,幾次搭話得到白眼與不快、甚至驚恐的神情後,早就聽說過東之國排外,他已放棄問路,決定相信已然模糊的地圖重新找路。
用魔法保存的飲水維持在恰好的冰涼,稍事休息,恢復體力的寅太郎旅途再開,在路口對照地圖、猶豫左右,一隻毛色淡淺的三花沿著屋簷信步走來,距離寅太郎一小距離時停下,伸展背脊後緩緩趴伏,享受著溫度恰到好處的陽光,因為是少見的毛色,寅太郎忍不住多看一眼,正好與貓對上視線。
「喵凹──」
貓朝他發出一聲拉長尾音的鳴叫,隨即自屋簷輕巧躍落,維持一小段距離圍著寅太郎身週繞圈,柔軟的尾巴高高抬起,優雅而緩慢地擺動,是一隻公貓,當牠減少圓圈半徑、往他褲管磨蹭時,寅太郎收起紙條,蹲低身體觸碰三花的頭頂與臉頰,這隻貓的毛皮是與牠外表相符的潔淨柔滑,並且異常親人,不像是野貓,應該是哪戶人家養著的孩子。看著在他的撫摸之下,沒有形象地翹高臀部,放鬆身體任由自己拍撫的三花貓,寅太郎不禁微笑。
「聽說東國人怕生,你倒是沒什麼東國的感覺。」
像是應和寅太郎的感想,用尾巴捲繞他手腕的貓回過頭「喵」了一聲。
玩了一陣子,天色漸暗,剛想著該是離開的時候,貓忽然從寅太郎身邊跳開,走了一段路以後,頻頻轉身,看著寅太郎,待他走向前,三花貓又再度前進,意識貓似乎在表示什麼,寅太郎跟上牠,在三花貓的帶領下,來到一間門口掛著布簾的店舖。素色門簾上書寫的字樣,恰巧與寅太郎正在找尋點心店的如出一轍。
而三花貓丟下訝異的他,高舉著尾巴,大搖大擺地走進店裡。
「原來是伽藍小姐養的貓啊……」
貓甩動尾巴,跳上用來招待來客的席次。
「好久不見了呢,寅太郎君。」
穿著有東方特色的服飾,金髮的女性溫柔地朝他微笑,挑選樣式各異的茶罐時,將一綹捲髮勾至耳後。
「難為你千里迢迢來這一趟,有喜歡的茶嗎?口味喜歡淡一點的,還是濃一點的?點心喜歡什麼的?」
「都可以,您安排就好。」
沒料到會有遠道而來的訪客,過去總是把年輕魔法使當成晚輩照顧的女性堅決不收寅太郎的茶水費,面帶歉意地向其他客人告知今日提早打烊後,開心地忙進忙出。
「時間也差不多,乾脆留下來吃飯吧?有落腳的地方嗎?」
「我還沒……找好旅店。」
「啊呀,不介意的話,那乾脆住下來吧?」
「不用了,那個、伽藍小姐──」
好不容易抓到空檔,寅太郎將準備好的語句說出口。
「這次來是有事請教您。」
被寅太郎的語氣感染,伽藍放下手邊事務,端來一壺涼麥茶與三個杯子,用優雅的姿勢跪坐在寅太郎對座。
「寅太郎君……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寅太郎抬起眼睛,省略掉關於自己與音訊不明的某人的關係,以及多久沒有收到定期聯絡,他望向女子晴空一般的眼瞳裡。
「請問您知道多聞先生在哪裡、可能去哪裡嗎?」
「……」
「我聽說您是他──是宛如多聞先生的家人的存在。」
怕女子懷疑或遭受拒絕,寅太郎急切補上一句。
「寅太郎君在說什麼呢……」
長生的魔女睜圓眼睛,單手撫上臉頰,簇起讓人留下強烈淒婉印象的眉毛,像要哭泣般,有些困擾地笑了。
「那孩子不就在那裡嗎?」
在寅太郎腿上繞成一圈呼嚕的貓。
施行魔法的電光與迷霧散去。
率先感受到的是壓在腿上的重量,一隻裹在淺色袖管裡的手臂繞過寅太郎肩膀、勾在背後,動作間發散的香氣令人聯想到晨曦,他非常熟悉。
不知何時坐在寅太郎腿上的男性交疊雙腿,旁若無人地拿起寅太郎的茶杯啜飲,他朝寅太郎彎起微笑。
「嗨,找我嗎?」
「……」
「對了,我的屁股好摸嗎?小老虎的技術真好,讓我很舒服哦。」
伽藍掩著嘴角失笑:「唉呀──」
幾乎要使用魔法的寅太郎透支意志力克制自己:
「……你下來。然後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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