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ird has flown.

 現パロ/TT

 

落跑落湯雞

 

 

 

　　所以說，等那些看起來文靜的御宅族打開話匣子那才是真正的話癆。

　　這項教訓早從監護人身上學到不知道多少次，如今成家立業（？）的此刻，他又想起此一不變真理。

 

 

 

　　盈滿芳香的氤氳把意識蒸煮得爛軟泥濘。

　　扳指細數，經歷從頭皮到腳趾的全身去角質、保濕滋潤、護髮、指甲修飾與精油按摩……種種程序讓他像一塊精心催熟、醃製入味的上好肉塊，已臻完善只待下鍋。若老實承認的確是挺舒服，只是舒服歸舒服，全身被從裡而外不帶情慾地撫摸搓揉捏塑按壓——這樣的肢體接觸總讓人感到有些不自在。還不如愛撫來得直接了當。

　　耐不住沉默，他多嘴地丟出幾個問題，例如：「現在這個做完會怎樣」、「這裡蠻舒服的」、「現在塗的乳液是什麼做的」……之類，他的私人保養師頓時精神抖擻，邊說明、邊拿出更多他分不出差異的香油與往保養液他身上倒。

 

　　……我好像一塊油淋雞。

　　身為新時代好男友，他只好把不解風情的感想吞回肚子，裝出興致盎然的樣子頻頻點頭，盡力集中精神聆聽保養學門裡的其中奧秘。

 

　　以上過程族繁不及備載，在他以為終於大功告成，能夠換下浴袍回歸自由穿上衣服、去吃零食打遊戲彌補失去的熱量兼撫慰自己時，按摩師把他放入一缸漂滿不知名花草並且帶著些許漢方草本氣味的溫水，他頓時領悟——原來不是做油淋雞，是舒肥啊。

 

 

 

　　回顧一開始——在他的私人美容師兼美體師（兼夜間健身教練）挽起袖管、束起髮尾時，曾經宣言「這次為您全套護理會用上整天時間」，當時他忙著欣賞人家脖子和手臂的線條全然不以為意，還答了什麼？「那還真是令人期待呀！」

　　現在可好了，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洗澡？泡澡？還是搓澡用具？

　　……洗澡，是他知道的那個「洗澡」嗎？

　　還是這世界上還有什麼需要用上這堆玩意兒的洗澡法？

　　林林總總琳瑯滿目在眼前一字展開，這時他才發現一切都尚未結束，對方說的全套服務竟然是實紮實打的認真。

 

　　哇哦，二級警報二級警報。

　　從早到晚光溜溜在床上鬼混還好說，但就算是他四十八願多聞，對整天被剝個精光像食材一樣被拿捏、把大好光陰蹉跎在按摩床與浴缸泡湯，也還是敬謝不敏。得想個法子搞破壞才行。

　　最後他好說歹說，不惜唱歌色誘耍賴打滾，才靠小孩子鬧脾氣般的手指噴水射了人家滿面，才讓人打消幫他洗澡的念頭，像隻得逞的海妖一樣把人拖入水缸。

 

 

　　話說回現下，按摩後的鬆弛感加上溫熱的藥浴芬芳，浸入呼吸的水霧讓他昏昏欲睡。每當他撐不住肢體、身體略微下滑幾公分，就有隻手臂從身後圈繞他的軀幹，把他整個人往上提起幾分。

　　背後有副現成椅墊，他索性不客氣地向後靠在柔軟又不失彈性的胸脯，貼著肩胛傳來的心跳規律而安穩，與對方貼在他耳畔輕聲說個沒完的美容心得是此刻最好的ASMR。

　　這才對嘛，光是啥也不幹地靠在一塊兒泡澡，不就足夠舒服了嗎？

 

 

　　不過這麼好聽的聲音在說什麼，他倒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看著平時泡澡的好夥伴塑膠小鴨不知何時默默漂到對角線，他伸長手指去搆，卻因固定在腰際的手臂沒能摸著，接著嘗試伸腿去撥，也因角度關係成為失敗的小狗抬腳。

　　一道濕淋淋的大浪讓平靜的水面泛起微波，小鴨被不屬於他的手腳給順回眼前，穿過他兩脇的雙手轉緊一隻玩具的發條然後放下，肉粉色的大眼鯨魚啪搭啪搭地打水，在不穩的水域裡顛簸追到黃色小鴨身旁，接著失去動力，跟著鴨子在他們的洗澡水裡載浮載沉。

 

　　這傢伙也太貼心了吧可惡。

　　「……阿秋。」

　　或許是泡得太久有點脫水，他呼喚對方的聲音，是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在說啥、比預想更模糊嘟噥的鼻音。一沒留神便會錯過。

　　身後喋喋不休的美容阿宅立即停話，把下巴壓在他的頭頂專心聆聽。

　　他嘴唇翕動，卻沒有馬上回答，聽見對方徵詢的鼻音，未經思考的黏膩聲嗓擅自脫口。

　　「你好煩哦……」

　　趁堯秋有所動作以前，他半轉過身體，張嘴咬住表皮被濕氣泡得有些浮腫的手指，再來爬升到喉結，目的地是彼此同樣熱得潮紅的嘴唇。

　　糖漿一樣的睡意滲透他的腦髓，把他醃漬成無法自理的食用肉品，烹煮得黏呼爛熟，這樣的自己是前菜嗎？是主餐？嚐起來是什麼味道？

 

　　在充斥入浴劑氣味、稍微鹹澀帶苦的吻裡，他體認到這不是什麼適合親熱的場合。

　　所幸策略奏效，在淅瀝淋下的水聲裡，他如願被抱離幾乎致人昏迷的溫熱湯水——一如對方過剩的愛意。

 

 

 

 

 

 

0618/24